【人文临潭】美好的事物一直在发光（组诗）

美好的事物一直在发光（组诗）

何泊云

小扎西的画

这个礼拜天，小扎西跟着阿爸去放牧

他总是把每次放牧，当成是

旅行中的修行

夜晚来临了，但天很亮，他

查看了一下羊圈，数了数羊

比昨天又多了两只，对他们一家而言

这是件幸福的事。他钻进帐篷

找出画笔和纸张，开始画画

他习惯把牛羊身后的草画的更长

把赶路的云偏向北。哦

他还画下了草原上空正在说话的星星

那是那两只刚刚出生的

小羊羔的眼睛

羊沙河

羊沙河走着，脚步很缓也很轻

像一位沉思的智者，她替两岸的

树木、绿草、白云和山谷

说出了她们未曾说出的部分

树木开花结果的声音是轻的

绿草上光芒的露珠是轻的

牧羊人赶着白云动作是轻的

山坡上披挂的雨水和风

它们的衣袂也很轻

其实，在我的甘南草原

羊沙河不是一条河流

而是一味中药

但凡是见过她，并与她对视的人

内心将获得恒久的平静和幸福

写下这些句子的时候

我正坐在2021年在羊沙河边

我感觉我整个人

就要飞起来

菩萨代

冶木河畔，一位藏族少女

在月光下歌唱，歌声轻柔

就像那河水，缓缓流淌

月光下，我看不清她的面容

只看到她的背影，那清洁的光

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边，仿佛那月亮里的女神

只是远远的看着，我不敢靠近

也许，只有在云朵中赶路的人

才配得上这长久的注视和赞美

头羊

有一个人，有一个叫道吉才让的人

带着两名帮扶队员，还带着四个社长

他们和阳光一同驱赶着弥留在甘尼的贫困

“要把扶贫车间建在山梁高处

让所有的村民都看见，都参与进来”

他一边琢磨这事，一边看着坡下的羊群

他发现，头羊走到哪里，羊群就跟在哪里

是时候找出领头羊了

他选中了一个叫张永忠的村民

支持他建成了了面粉加工厂

从那天起，一村的青稞

都跟着山梁，奋力生长

就把加工的农特产叫做“云间沃野”吧

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叫“甘尼稞语”

或者，就叫叫“甘味有尼（你）”

但不管怎么叫，富起来的人们

都心里惦记着谁是他们真正的“头羊”

在潮湿的林子里

在潮湿的林子里，一枚

黄色而鲜亮的叶子落到了我的脚上

这时候，我听到鸟鸣声在泉水中流淌

我把它装进自己的衣兜，如同

把整片树林，装进心里

在喧闹的人群的大海上，它或许

是我走向安静的船只，亦或风帆

在我将要离开的瞬间，我发现

有个小女孩，她突然转过身，望着小树林

小站了一会儿，她似乎在等什么

端阳沟

端阳沟，一块发红的石头

替他们说话。说出这蓝天的蓝

青草的青，以及他们的坚硬来

“那个蹲在我上面疗伤的小红军

尽管鲜血渗到了我的躯体里，但

他没有呻吟一声，我只听见

他咬牙的声响，他比我还坚硬”

八十五年了，风一遍又一遍掠过石头

流水一次又一次擦拭石头，它在发光

这是洮州大地的宝石，叫做自由

我要说的光芒

我要说的光芒，你是很难想象的

也只有你来到一个叫庙花山的村庄

你才能明白，我所说的光芒

矢车菊，它把天空的蓝带到了地上

百合、玫瑰和石竹便白成了云朵

孔雀草、斑鸠菊、鹤望兰和翠雀成了飞鸟

从鹿鸣苑走出来的老阿娘更像菩萨

你会说，这是人间天堂的模样

不，这就是天堂，要不你看我只吃

像鹿角菜、柳花菜和蕨菜一样的素食

高原上的大海

三岔乡的清晨，天空干净

净得能映照出青稞、油菜和

一匹马在草地上缓慢走动的身影

三岔乡的黄昏，跟着一群牦牛回家

我看到天上的星星落了一地

穹庐之下，一些美好的事物正在发光——

哦，那是刚刚建好牧民新村

是那些太阳能路灯和明净的窗玻璃

折射出了幸福的大海

作者简介：何泊云：本名何帅，甘肃静宁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著有诗集《夜的眼睛》《我是再生的秋野的王》《修行书》，作品散见《诗刊》《飞天》等，入选《当代经典短诗》《中国当代短诗选》等选本。